Page 101 - 《上海体育大学学报》2024年第4期
P. 101
2024 年 4 月 第 48 卷 第 4 期 案例分析
意志力。当我能把自己的身体控制得很好时，我发现 的塑造、基于共同生命体验形成的群体依恋以及在自
我对自己心理也有更好的控制。我会有意识地去了解 然和社会的影响下对自主理性的启发，社员不仅逐渐
自己想要什么，更好地把握和控制自己的状态来实现 形成了对团体的归属感，更形成了对自我的觉知。然
我的目标。有了这种经验，我发现我能迅速地在陌生 而，与自然一样，真实的社会是复杂多变的，社会人格
环境中调整和适应。”（SY11） 的培养也充满了各种冲突和矛盾。具体而言，在登山
再次，在这种自然环境中的教育给予每个人更多 或攀岩活动中，队员们与自然、他人直接接触，形成了
自我沉思的机会，让人意识到重要的不是与他人的竞 强烈的集体情感，而回到现实社会中他们往往面临着
争和比较，而是找到与自己能力相适应的目标。卢梭 强烈的割裂。山鹰社主体由理事会和部长会组成，其
将前者称为自恋或发烧的自尊（amour-propre），即个人 中部长会成员原则上均为参加过登山、科考等活动的
对自己的认识基于他人对自己的认识，个人实际上成 活跃社员。社里的重大事项都要经过理事会和部长会
为他人意见的奴隶，而脱离了自身的自然性；而后者才 的讨论通过，理事会对部长会拥有监督权。这些制度
是真正的自爱（amour de soi），这种自爱更加关注自身 化的架构和规定以及出于社团运行和传承的考虑，往
的生命、自我作为自然本身的需要。当真实的需要得 往与自然价值和群体价值存在冲突。
到满足时，自我也会得到满足。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从 “在冬训和登山队选人的时候，很多时候要评判你
amour-propre 中生出的是憎恨、易怒的激情，在 amour 未来的参与和对社里的贡献程度，就是在讨论这些人
de soi 中生出的是温和、深情的激情 [14] 。攀岩和登山 留在社团，谁的价值会更大一些？我觉得这是对人的
在更大程度上都是与自己对话、自我突破的过程，在此 一种工具化，让我很不舒服。”（S08）“在山上很纯粹，
过程中与自我相处更多地是处于 amour de soi 状态。
大家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。在部长会里，总有人对你
“刚开始的时候，攀岩队训练，我当时是很机械地
有意见，总有人觉得你做得不够好，没有人愿意为你分
做，并没有认识到这项运动的乐趣。下半学期，当我想
担，而他们曾是你在山上亲密无间的队友。”（S06）
有一个更好的成绩，挑战更难的路线时，我发现我突破
实际上，即使在登山过程中，在远离人的地方生存
了一种对失败的恐惧。我之前有一种面子心态，不太
一段时间，人还是带着社会性的思维、行动去体验自
敢在很多人面前尝试一些很难的路线，怕完成不了丢
然。在此意义上，没有完全的自然，有的只是我们所想
人。但后来我突破了这一点，因为我知道我不是在和
象出的那个“神圣的自然”。之所以想象出这个“神圣
别人竞争，而是和自己较量。攀岩教会了我这一点，你
的自然”，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出于我们对现实社会的逃
不需要用比别人做得好去证明你很厉害。每当你往上
离，这种单纯的逃离是不彻底和不可能的。卢梭在《爱
爬一点点，实现了对自己的超越，你就很厉害。你的价
弥儿》中提到了鲁滨逊的故事，他认为鲁滨逊是自然状
值不用依附在别人身上。”（SY08）
②
态中的人。在鲁滨逊生活的地方没有人 以及人的意
卢梭把教育分为人的教育、事的教育和自然的教
见，只有周围的环境和事物。在这样的环境中生长的
育，并认为这 3 类教育都必须服务于自然的目的，以培
人才能实现对自己和自然的掌控。但在马克思 [16] 看
养人的自然基础。理想的教育受之于自然，只有这样
来，鲁滨逊并不是完全只与自然接触，他自己本身就带
才能培养人的内在自然。人的内在自然是属于人的纯
真的、善的部分，是人之所以成为人的部分 [15] 。通过这 ①作为古典自由主义的代表人物，卢梭提出的自由的对立面是
专制主义，其在抨击当时欧洲教会和专制政权的基础上提出他的政
种教育培养出来的人，既拥有健康的体魄又拥有高贵
治理论和教育构想。诚然，当代我们所面临的社会结构和问题本身
的灵魂。这样的人将自身与自然融为一体，是真正获
已经发生了剧烈变化，卢梭理论的适用性在此就显得特别重要。笔
①
得自由的人 。作为直接接触自然的体育运动，攀岩和 者认为，卢梭将个人和城邦均视为一个道德体，强调人与人之间、人
登山蕴藏着自然教育的精神，在社会与自然的双重影 与城邦之间的道德联系，从而引出自然人和政治人所面临的外在约
响下，人成为既能融入社会又拥有自主性的人。 束。在此意义上，自然和教育如何帮助个体转为有道德的、能参与
公共生活的人就显得尤为重要。当代个人与群体的矛盾在于，作为
3 体育社团培养社会人格的挑战：神圣与世俗 调和两者关系的道德基础或社会规范正在变化和瓦解。在这方面
的冲突与消解 卢梭的理论就有其当代意义上的合理性。
②作为鲁滨逊的仆人，“星期五”更多地被他当成工具来使用，
在社团这样一个强有力的集体中，通过纪律精神 并不具备完全意义上的人的价值和尊严。
97
